归正学院的精神

歸正學院，顧名思義，是持歸正神學（Reformed Theology）立場的學院。首先，何謂歸正神學？其次，既然有立場，那麼「歸正」是不是一個宗派？在華人教會裡，一提到「宗派」或「神學」這類的字眼，往往會引來負面的聯想，彷彿「宗派」無異於分裂基督的身體，而「神學」則意味著徒然使人自高的知識。這樣的觀念並不是沒有來由，也不是全無道理的。在倪柝聲、王明道的時代，自由派神學在西方世界仍舊十分猖獗，大部分神學院持的都是自由派的立場，將聖經視為學術研究與批判的對象，否定神的啟示與權威；所以老一輩的敬虔基督徒，難免會將神學及自由主義混為一談。當自由派在西方大行其道時，持正統信仰的基督徒卻不團結合作，基要派的 Gresham Machen 成立了一所歸正宗的神學院（Westminster Theological Seminary），他的學生 Harold Ockenga 卻跑到 Gordon Conwell神學院以福音派的路線建立新傳統，各搞各的。路德會與循道會互不通氣，改革宗又與貴格會等互相攻擊。看到西方教會這樣的情況，難怪老一輩的中國傳道人會對宗派有如此深的警戒。 我們中國人敬老尊賢、重視傳統。今天的華人教會就在一個反神學的神學傳統中，形成了一個反宗派的「大宗派」。但我相信許多前輩傳道人如果還在世，對於今天華人教會這樣自相矛盾的現象一定不會贊同；他們當年是為了鼓勵華人基督徒團結起來杜絕自由派對中國教會的侵襲，才深深告誡我們關於宗派及神學可能帶來的副作用，他們所反對的，並不是神學及統緒本身。例如趙君影牧師在「漫談五十年來中國的教會與政治」一書中，就曾將加爾文譽為「最偉大的神學家」（页184），並且說明他自己對於政治及教會的看法，主要是持加爾文的歸正宗立場。另外，趙牧師不但稱自己為基要派，還將歸正宗的 Machen 推為廿世紀基要派最重要的領袖。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像趙君影牧師這樣的前輩，其實是十分尊敬神學傳統的。 但我們還是必須問：歸正傳統到底算不算一個宗派？的確，有許多宗派自稱是屬歸正的，但這並不代表歸正傳統就屬於任何一個宗派；我們甚至可以說，歸正思想是超越宗派的。例如，歸正學院的老師、馬來西亞聖經學院的李健安博士，是衛理公會的牧師，在神學上持純正的歸正立場。甚至在羅馬天主教裡面，也有許多思想十分歸正的基督徒。「羅馬天主教百科全書」論加爾文，譽其為「更正教中最偉大的聖人、自奧古斯丁以來最重要的神學家」（筆者譯）。可見，歸正傳統並不受宗派的限制，也不將其教義侷限於任何一個宗派之中。 那麼，歸正神學到底是什麼？是以一套系統神學作為出發點的教義思想嗎？我們很難這樣說，因為許多歸正立場的神學系統之間都有不同的重點，甚至可能互有出入。荷蘭的歸正宗所持的海德堡要理問答及蘇格蘭所持的西敏要理問答之間，就有很多不同的特色；瑞士所持的第二瑞士信仰告白與美國所持的西敏信仰告白，一個注重盟約，一個注重揀選，重點顯然不一樣。就連在荷蘭小小一個地方，都有像 Abraham Kuyper 及 Herman Hoeksema 這樣兩位在教義上大有歧見的歸正神學家。所以我們很難將任何一個歸正神學的教義系統絕對化，儘管一些最中心的教義仍是我們共同持守的。 這些中心教義的基本精神就是「惟獨聖經」－－承認聖經在教會、教義、知識、思想、情感、生活、行為、文化、社會中，是唯一至高無誤且絕對的權威；在本質上超越一切的思想及經驗。人對真理的認識，必須以聖經為獨一的基礎，並且必須從整本聖經的總原則來解釋經文，避免斷章取義、誤解、甚至曲解聖經（因此歸正神學不認同所謂的『靈意解經』，因為那樣往往扭曲聖經的原義；乃至串珠式解經，在歸正傳統裡面都被視為不夠嚴謹）。歸正神學從「惟獨聖經」出發，並貫徹落實這個原則來處理任何事情；所以，照唐崇榮牧師所說，歸正神學是一個呼召，一種「邀請」，使人將理性、情感、意志、及全人歸降於聖經啟示之下，回到聖經的光中，以純正的信仰建立教會。 我在來到歸正學院之前常常想：歸正神學到底是什麼？有沒有足以代表歸正傳統的象徵？我一開始認為它是一套教義，可以用一些信仰告白或要理問答作為代表；後來發現，所有真正屬歸正的基督徒都以最堅決的態度持守「惟獨聖經」，因此可以說，歸正傳統可以拿「惟獨聖經」作為招牌。到了歸正學院以後，看到老師們不管是教課、帶靈修、聊天、吃飯，或是出遊，都存著敬畏神的態度，好像在他們生活中已經沒有所謂的聖俗之分，一切都是行在神的面光之中，力求聖潔。這種歸正精神，可以說是我在歸正學院所學到最重要的功課。 歸正傳統中有豐富的知識，但這些知識絕非使人自大，因為歸正運動的目標，就是「惟獨榮耀上帝」（Soli Deo Gloria）。所謂歸正知識，就是盡可能地使人認識自己有多渺小、上帝有多偉大，這可以說是歸正神學最重要的目的之一，也是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裡面開宗明義地闡明的。傳說加爾文在寫「基督教要義」時，是一手拿著聖經，一手執筆，跪著一面流淚禱告，一面寫成的－－這就是歸正神學的精神：什麼事情，都得做到敢拿給神看才肯罷休。在歸正學院的神學課程裡，好像老師們都有一種態度，就是「我今天做出這樣的神學，我敢不敢把這個神學帶到神的面前？」相較之下，要是有人主張「神愛世人，所以你不用悔改也可以得救」，試問這些人敢不敢把他們的神學帶到至高公義的神面前？ 在歸正學院第一週，唐牧師在「預定論」的課中，一面不斷咳嗽，一面拚命地講課；常常十點該下課，卻講到十點半或十一點，為了要確定學生能從預定論的教義中學習在生活中敬畏神、努力傳福音。李健安牧師在「救恩論」的課程裡再三強調神在施行救恩中的主權，他字斟句酌，彷彿生怕講錯一個字般，為的是不讓學生誤以為人在救恩中有任何的功勞；李牧師最後，也可說是中心的信息，就是要蒙恩的基督徒在恩典中靠聖靈及神的話語，過敬畏神的生活。林慈信牧師在「聖經輔導學導論」一課中，大聲疾呼聖經的充足性，力拒世俗心理學及基督教心理學對聖經權威的腐蝕；除此之外，他用一種清教徒式的態度，不斷地提醒同學們，我們所作的一切都是在神的面光之中：「Coram Deo」。 唐牧師在第二週「基督教信仰與西方藝術」一課中，提醒我們不要作貧乏的基督徒，而要有文化使命，在神諸般普遍恩賜中作神的好管家、見證神的榮耀、成為世上的光與鹽。楊慶球牧師在「教會歷史III」的課程中，以許多實例向我們見證神在歷史中的主權參與以及對教會的保守看顧，使我們在今天教會所面臨的挑戰中，滿有對上帝所賜之應許的信心。陳佐人牧師在「基督教末世論」的課中，強調不是世界末日使基督再臨，而是基督的再臨帶來世界的末日；既然基督在末世中有完全的主權，我們就不要整天揣測基督到底是在太平盛世中還是在大災禍之後再來，而要存著盼望、確信基督必將快來，所以不論得時不得時，總要盡力傳福音，以免主來的時候空手交帳。 陳佐人牧師在第三週的「基督教神秘主義」課程中，綜覽各種神秘主義的形式，先以聖經的立場來批判這些神秘主義，而後解釋靈修、靈性、與神秘經驗在基督徒生命中所應扮演的角色。此外，邵晨光牧師「創世記研經」的課程與唐牧師的「創造論」前後呼應，讓同學們從諸般知識中認識神創造之偉大，並明白造物主在護理之工中豐盛的預備，使我們得著能力榮耀神、享受神。 歸正神學是歷代聖徒在神的面光之中、藉著聖靈的充滿、以敬畏神的心結出來的果子。同樣的，歸正學院決不是一個使人自傲的地方，歸正的同學們都可以見證：那些在歸正學院最資深的學生，都是最謙卑敬虔的；因為歸正學院的宗旨不但是為學生建立正確的聖經知識，更是要根據神全備的啟示來建立學生的信仰，使信仰與生命連結，從知識中學習愛神、敬畏神，使上帝的榮耀彰顯在生活及事奉中，藉此使華人教會得著復興。在歸正學院的三週，我個人深得幫助，因此提筆誠摯地邀請您明年也來，讓我們一同在基督的帶領下打那美好的勝仗，將一切榮耀歸於上帝。﹝曾劭恺弟兄就讀於加拿大University of B. C.，為歸正學院2003年學生。本文為他第一次參與學院學習之心得。﹞